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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劫


   一、多情空遗恨「啊!来了,来了!」一个娇柔甜美的话声响起,十余道目光齐往面前的黄泥大道射去;但见
大道上尘土飞扬,粼粼的车声响起。突然,一道影子掠出,向著飞尘扬处奔去。

  「这丫头又在胡闹了!」十余人中,一个面貌清 的高瘦中年汉子抚须笑道:「看这次是否有本事劫镖。」

  当这道影子向前飞奔数十丈之後,但见眼前飞尘中现出大约十余辆的镖车及数十名高矮不等的汉子;这些人一
见远处而来的人影,为首的一名矮胖壮汉立即举手比了个手势,一队人众停了下来。这时,由数十人中跳出一名少
年,向著奔来的那道影子跃身飞去。

  但见两道影子互相逼近,瞬间白光一闪,「锵」地一声,两道影子皆应声停了下来,只见一男一女手中各持长
剑相对而立。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个是一张小家碧玉的端丽面孔,皮肤雪白光润,身裁婀娜多姿,尤其是那一对
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著,展露出无比娇媚;而那少年看来也有二十岁了,剑眉入鬓,双瞳似漆,相貌颇为英挺;只
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直盯著少女的端丽面容。

  那少女柳眉一蹙,娇嚷道:「要命的滚开!姑奶奶劫镖来了!」

  「劫镖?」那少年终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又来劫镖了?」

  那少女咬唇顿足,「哼」的一声:「讨厌啦!你又来嘲笑我,看我不把你切了一块一块去喂狗!」剑随身起,
直向那少年刺去。

  那少年一声:「来得好!」立即挺剑还击。

  那少女拔剑在先,接招时却是一同出剑,剑花闪烁,响起金铁之声。两人拆了数十招,似乎是你来我往,不相
上下;只是那少女此时红润的脸颊更涨得通红,而那少年始终是笑著脸,轻轻松松地过招。

  那少女心中一急,倏地转了个圈,剑招突变,三道寒芒分向少年上、中、下三盘划去。

  「好!天地人三才无量剑!」少年一声轻叱,长剑抖动,长虹经天般朝刺来的三剑削去,只听得「锵铛啷」声
响,那少女的三剑立即被直削下来的一剑震开。少年得意地抬头一望,却见那少女嘟著嘴,蹙眉含怒地白了一眼,
不禁悚然一惊,立即收回长剑。

  少女目光一亮,剑尖突而抖出两道诡异的弧形,卷向少年手中的长剑。「铛」的一声,少年的长剑应声落地。

  少年不禁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道:「好吧!算你嬴。」

  少女银铃般笑道:「输了就输了,什麽算我嬴?心不甘情不愿的,哼!」狡狯地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来到
那为首的矮胖壮汉面前,亲腻地拉著他的臂膀,娇声道:「大叔,这次我总算嬴了吧?答应送我的东西呢?」

  那矮胖汉子哈哈笑道:「好啊!小妮子,两个月不见,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连你大师哥都欺负?」

  那少女待要分辩,背後忽而传来中年男子的说话声:「这丫头,剑法没半点长进,倒是练就了不少欺负人的把
戏。」转身一看,却见那先前在彼端的高瘦中年汉子,牵著那比剑少年的手,含笑地走了过来。

  顿时,一干车队的数十人众纷纷轰叫:「总镖头好久不见了!」「幸不辱命!这趟镖总算领回来了!」「嘿!
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响亮,没半个狗贼胆敢劫镖。」

  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拍著那矮胖汉子的肩膀道:「贤弟,这一次可辛苦你们了。」

  矮胖汉子笑应道:「大哥那里的话,倒是诸位弟兄们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地护著这趟镖,好在各帮派门会也很承
咱们的情,一路上平平安安的,竟然一点事端也没有。」

  那中年汉子仰天大笑,朗声道:「各位弟兄们当真辛苦得紧,老夫已命人杀鸡宰羊,备妥陈年美酒,为各位洗
尘接风!」倏地众人轰然称好。

  这高瘦中年汉子,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陆德威,那矮胖汉子是他的胞弟,唤名陆德远。两人年轻时共创
「威远镖局」,十余年来虽比不上大规模镖局的分号遍布,却也搞得小有名堂;再加上兄弟俩为人四海,乐於结交,
是已福建省一带的保镖生意,「威远镖局」就揽了一半以上。陆氏兄弟也以此自足,不想往外地发展,抢别的镖局
的生意。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一个住在京师的富商巨贾,开出巨额的酬劳,指定要「威远镖局」接他的镖。陆德威原本
不想打破原则,推辞不受,但实在拗不过所有镖师的一致劝说,几经思索之後,终於决定破例一次保这趟镖,但陆
德威的心中却大有隐忧;因为一来两地相隔数千里,一路上不但会加倍劳顿,找碴的帮会也必定会暴增;二来所要
保的镖,是一箱箱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要「威远镖局」这种小号来保这大镖,风险实在太大。是已这两个月来,
陆德威每天无不愁眉深锁,胆颤心惊。今日得见车队归来,人车平安,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才终於笑逐颜开,一
扫多日来的阴霾。

  此时陆德威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陆玄霜,也就是那美貌少女,缠著胞弟陆德远不放,不禁摇头笑道:「霜儿,当
时说好了凭真本领取胜,你大叔才会送你礼物,你这次分明是使诈耍赖,没礼物可拿了。」

  陆玄霜毫不迟疑地答道:「爹爹所言差矣!所谓『兵不厌诈』,施点小手法有何不可?如果是实际临战,你这
个宝贝徒弟,我最敬爱的大师哥,便是有十条命也没了。大师哥,你说是不是?」说著向那少年眨眨眼,绽露出妩
媚的笑容。

  那少年正是陆玄霜的大师哥,唤名白少丁。他见到陆玄霜的俏皮模样,心中一片酥软,笑道:「小师妹怎麽说
怎麽是,大师哥我不敢有意见。」

  陆玄霜啐道:「没意见就没意见,什麽『不敢』有意见?讨厌啦!」说罢风情万种地白了白少丁一眼,与白少
丁含情脉脉的眼神相触,不禁心中一颤,羞答答地低著头,两颊红得发烫。

  这般郎情妾意的光景,陆氏兄弟自然看在眼里;陆德远哈哈笑道:「好啊!少丁,小霜还未娶过门,你就对她
唯命是从,日後只怕也是个惧内的丈夫了。」

  白少丁无奈一笑:「唉,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话声甫毕,众人皆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有人索性嚷道:「喂!未来的白夫人,倘若白少爷以後不老实,你就罚
他跪算盘好了。」

  白少丁与陆玄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已情投意合。而一年前陆德威更当众宣布俩人的婚约,有了
名正言顺的关系,所以众人并不忌讳开这对金童玉女的玩笑。

  陆玄霜虽英气不让须眉,但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对於男女婚嫁之事,不免害羞。此时不禁「嘤咛」一声,佯叱
道:「讨厌啦!你们都来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家,我。。。我再也不理你们了!」往白少丁脚背上一踩,羞答答地逃
了开来。只听到背後传来的,是白少丁「唉唷」的唉叫声及众人的哄堂大笑声。

  陆玄霜羞红著脸,一口气跑回府城里,过了城门,才逐渐以走代跑,气喘嘘嘘,娇靥泛红,但依然掩不住心花
怒放而绽露脸上的笑容。想著方才的情景,心中一阵窃喜,不知不觉已回到「威远镖局」的大门前。

  陆玄霜心头一定,但见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站著一名身穿蓝衣的青年,摺扇轻摇,抬头望著「威远镖局」四
个大字的匾额出神。陆玄霜心中起疑,便跨前两步,问道:「你要找谁?」

  那蓝衫青年转过头来,陆玄霜定睛一看,不禁一呆,心想:「天下竟有如此俊俏的男人?便是大师哥也万万比
不上呢!」这人看来也有二十来岁年纪,皮肤极为白腻细致,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俊俏异常,眉弯鼻挺,目射精光,
摺扇摇呀摇著,掩不住一副风流倜傥之气。

  陆玄霜见这美男子盯著自己,不禁双颊绯红,低头想道:「这男子好生无礼,一见面就盯著人家不放。不过,
他长得真是英俊漂亮,令人不得不。。。」忍不住又偷瞄一眼。

  这蓝衫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小霜姑娘,许久不见,你真是。。。呵呵!越来越漂亮了。」

  陆玄霜听了蓝衫青年动听迷人的嗓音,浑身真有说不出的舒服,一时间失魂落魄般,不知方才他说了些什麽。
蓝衫青年见她一脸迷惘之色,不禁微笑道:「看来小霜姑娘当真把我忘了,这也难怪,你我仅有一面之缘罢了。不
过。。。呵呵,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的,後会有期了。。。。。。」说罢转身而去,渐渐消逝於人群之中。

  陆玄霜见到他背影时,心里隐约有种熟识的感觉,总觉得这人的背影似乎在那看过,若要仔细去想,却又想不
起来。回想那蓝衫青年俊美的相貌,陆玄霜心中一甜,寻思:「这人当真英俊潇洒,令人喜欢,只可惜没来得及问
他名字就走了。。。」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又想:「连大师哥都给比下去了。。。啊!」

  当她想到白少丁时,心头一颤,心怀无比歉意:「我怎地见了这人就忘了大师哥?比较起来,还是。。。嘿!
还是大师哥较有男子气概。」

  夜晚,「威远镖局」席宴全场,众人敬酒的敬酒,划拳的划拳,谈天的谈天,当真热闹非凡。然而却有人离开
了热闹的宴席,来到幽静的後花园中。

  一个身裁窈窕的少女,蹲在莲花池旁,掷著一片片的小石打水漂儿;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也站在少女身旁,
面带微笑地望著一片片的小石子弹起水面又落下。他们正是「威远镖局」的一对璧人──白少丁与陆玄霜。

  当白少丁见到小石片在水面上弹起了五次才落入池中,不禁拍手笑道:「好啊!师妹,才两个月不见,你这打
水漂儿的工夫已胜我一筹了,记得小时候还是我教你的呢!」陆玄霜站起身来,忽而「嘤咛」一声,抱著白少丁的
身躯,整个脸埋入他的怀里。

  白少丁先是一惊,继而面色一弛,柔声道:「这两个月我不在你身边陪伴你,我还以为你生气,再也不理我了。」

  陆玄霜缓缓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地望著白少丁那温柔的双眼,颤声道:「你。。。你可知道你这一去,人家有
多担心?我看爹爹每天愁眉深锁,便猜出这趟镖的危险不比以往,我每天烧香祈拜,祈求你一路上平安,不要出事。。。」
说著,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沿著匀称的面庞滚了下来。

  白少丁卷起衣袖,怜惜地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长这麽大了还掉
眼泪,不害躁?」

  陆玄霜嘟嘴道:「还说呢!也不想想人家有多想你,净跟著他们胡闹瞎起哄,害得人家。。。哼!」

  白少丁笑道:「反正咱们也快成亲了,让弟兄们开开玩笑,又有何妨?」

  陆玄霜腼腆地说道:「人家。。。人家不好意思嘛!」说罢转过身来,低头不语。

  白少丁从池中倒影,看到陆玄霜羞涩艳丽的娇容,在月光的照映下,当真美而不可方物;鼻子闻到的,是闺房
处子沁人心脾的芳香,不觉心神荡漾,忍不住抱住那纤细苗条的腰枝,在她的粉颊上轻轻一吻。

  陆玄霜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白少丁一张俊脸紧贴著她那娇柔滑腻而又温香沁人的脸庞,柔
声道:「师妹,你知道吗?方才师父他老人家已当众宣布,待这次的任务结束後,就要举办咱们的婚礼了,你。。。
高不高兴?」

  「嗯,我好高兴,真希望这天赶快来临。。。」陆玄霜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著甜蜜的感觉,脸上一副陶醉的神
情;许久之後,陆玄霜脱离了他的怀抱,坐在一块石头上,蹙眉不语。

  白少丁双手搭在她的细肩,柔声道:「又怎麽了?」

  陆玄霜吐了口气,幽幽说道:「这次的任务如此重大,大师哥,我好担心,如果路上有什麽闪失,那我。。。」

  白少丁哈哈笑道:「师妹,你真是担心过头了,你想想看,咱们一路上由京城千里迢迢地运镖回来,都是平平
安安的,什麽事也没发生,现在要把镖护送到目的地广东的广州府,这又何难之有?」

  陆玄霜道:「可是,大师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往咱们保镖,总会有几个山寨盗匪找梁子;可是这次镖物如
此贵重,怎麽反而会一路顺畅呢?」

  白少丁搔头道:「这倒是有点反常,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咱门保密工夫做得好,又或许是咱们『威远
镖局』的招牌,把那些盗匪吓跑了,搞不好。 .。」白少丁不知想到了什麽,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陆玄霜问道:「什麽事好笑?搞不好什麽?」

  白少丁讪讪说道:「搞不好你天天为我烧香祈福,老天爷感动得要命,所以保佑了你相公,别让你还没嫁给我
就成了寡妇了。」

  陆玄霜俏脸一红,「呸」了一声道:「谁要嫁给你了?你要是死了,我便嫁给更英俊潇洒的贵公子,才不为你
守寡呢!」嘴中说著,心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那蓝衫青年的影像。

  白少丁促狭道:「哦?是吗?既然你不守妇道,那我这宝贝也不必送你了。」说著从袖中取出一只亮晃晃的物
件。

  陆玄霜好奇道:「什麽东西?给我瞧瞧!」将那物件抢来一看,原来是一支金色的五凤挂珠钗,那钗亮晶晶的,
十几颗珍珠垂著线褂晃来晃去的,极为精巧可爱。

  陆玄霜讥笑道:「只是一支金钗而已,什麽宝贝不宝贝的?要金钗我可多得是呢!」

  白少丁道:「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金钗哦!你再仔细瞧瞧!」听他这麽一说,陆玄霜又仔细瞧了一遍。

  白少丁见她频频蹙眉,端的瞧不出其中端倪,不禁摇头一笑,接过金钗道:「师妹,瞧清楚了,这里有机关。」
说著便往金钗端上的第一只凤眼上一按,只见银虹一闪,一柄亮晃晃的短剑从钗身抽了出来。

  白少丁见陆玄霜拍手称棒,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说道:「可还不只如此呢!你瞧!」只见他往第二个凤
眼上按,「铛」的一声,剑身倏地伸长,成了一柄三尺长剑。

  陆玄霜好奇的目光凝望著长剑,惊喜道:「原来是一柄钗中剑,好棒啊!大师哥,你从那里寻来的?」

  白少丁把钗中剑恢复原形,说道:「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稀奇新鲜的事物,一直想著这趟回来,要送你什麽才好。
这次咱们运镖,顺路拜访了一位在河南开封府远近驰名的老铁匠,看到他打造一把把的好剑,我便有了灵感,要求
老先生为你设计打造这把『钗中剑』,它是很美的饰物,更可以赶跑喜欢在你身边飞来飞去的苍蝇,相信你会喜欢
的。」

  陆玄霜心中一哂,知道白少丁口中的苍蝇,指的是想要亲近她的男人。陆玄霜从小长的标致美丽,长大後更加
迷人,素有「福州府第一美人」之称,兼之她个性活泼豪放,向来也不忌讳男女之别,许多男人都藉故亲近她。白
少丁虽一向乐观随和,心里多少会吃味,所以言语中略带醋意,并不为奇。

  陆玄霜点头道:「嗯,我很喜欢,其实,便是一支普通的金钗,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得紧。」

  白少丁心中一甜,把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抚著她娇嫩的面颊,柔声道:「师妹,你好美,希望你永远戴著这
支金钗,不管日後它有多老旧,都不要换下来 .。。」

  陆玄霜大为感动,满怀柔情地注视著白少丁那温柔的双眼,道:「大师哥,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珍惜它、爱
护它,即使它变得又老又旧,我也一样不改初衷,死心塌地地。。。爱著它。」

  白少丁搂著她的娇躯,斩钉截铁地说道:「师妹,我发誓,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爱护你,不会让你受到半点
委屈的。」两人一语双关的海誓山盟,道出了无限情意。

  陆玄霜觉得好幸福,娇躯慵懒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问道:「大师哥,你没骗我吧?」

  白少丁毫不迟疑地回答:「若有丝毫谎言,你便用这支钗中剑将我脑袋砍了就是!」

  陆玄霜摇头道:「倘若你当真说谎,我也不杀你,只怕我会一改初衷,换一柄更好的金钗来戴。」

  白少丁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隐约地,陆玄霜脑海中竟浮现出那蓝衫青年为自己戴上金钗的影像。陆玄霜心中大为不安,忙从白少丁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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