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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九千院本集简介:因为母亲的骨灰被一阵怪异的风吹走,邪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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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妖星赤贲达成协议,推翻天律,然而赤贲其实不怀好意,更针对九千院设下
了圈套……

第一章映月

九百九十年前。

是夜,黑铁山以东的妖界火光通明,处处张灯结彩,喧声冲天,各类妖魔不
论形色,均倾巢而出,一边高声歌唱,一边跳着杂乱的舞步,朝着同一方向鱼贯
而行。

从云端俯瞰,群妖的行列宛如是四条黑压压的大河,蜿蜒流动,最后在灵穴
朱雀岩汇聚。

座落于朱雀岩的顶端,层峦叠嶂,共七重屋檐的凤昭宫散发着夜明珠般的朦
胧金黄云霭,就连千丈远处天顶的夜云也染上了柔和的光波炎彩。

万妖夜行的目标正是这座霞光灿烂的宫殿,因今晚乃是尾玄国女王,天下第
一大妖,真月九千辉映院的万年大寿。

斜倚在凤昭宫正殿宝座之上,身着龙袍,头戴凤冠,九千院一派悠闲地望着
台下的纷乱,数百女狐正分成好几组人,或接送嘉宾,或收受寿礼贺金,或引领
来客到阶下参拜,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闹哄哄地喧声如沸,显然宫内
已挤满了各路妖怪。

妖界素有传说,凡能累积万年修行的妖怪,最终都将受天庭召点,登天化星,
于银河河畔享无限寿禄。

且传说又云,当大妖登天之时,其亲朋好友、一族老小,俱能沾其福德,一
并升天,于天界共享无穷喜乐。

是以群妖争先恐后地献上贺礼,可不是因为他们为九千院寿达十纪感到开心,
反而多是出于一己之私,寄望自己送的礼物能获得九千院的青睐,日后当她跃升
天界,化身星宿时,衣袖也能不忘往自身卷来。

高台之上的九千院望着下头那一团又一团营营钻动,朝着自己跪拜的妖怪,
只是面露微笑,对他们的算计自是心知肚明。

(不过,看这样子……恐怕光收礼就得收个十天半月的……

九千院目光穿透凤昭宫金黄灿烂的宫墙,望向宫外,只见群妖夜行的阵丈蔓
延五百余里,末端几乎都快触及黑铁山山脚了。

一想到自己还得在这儿坐上那么久,九千院便不禁心生厌烦,右手一抬,以
衣袖掩口,打了个大呵欠。

(真是无聊,今日可是本宫万年大寿,难道没有什么新鲜事吗?这样下去,
万年大寿和九千寿、八千寿也没什么差别了……

九千院把玩着自己今年甫长出的第一万条尾巴,心不在焉地四处观望。

突然,在距离凤昭宫不远处,众妖突然像是见到猫的老鼠一样朝四方退散,
一条不祥的黑色身影夹带着飘忽的赭红毒雾,从地底窜了出来。

见多识广的九千院一眼便认出黑影的真面目,来者乃是丧瘟尸屠鼠,系万年
之前与她同穴而生的妖怪。然而讽刺的是,万年造化之后,两人一为妖界霸主,
一则沦落至地底,以食尸啖腐为生,其中差距岂是云泥可譬。

(……是她?这死耗子已经好几百年都没出土了,怎么这么不巧,挑在今天
出现?

忆及过去种种,九千院眉间一皱。

过了一会,九千院发现那黑影正用蹒跚的步伐朝着凤昭宫缓缓走来。

(这死耗子,该不会也想来给本宫送礼吧?哈二天到晚蛰居在坟场底下的尸
鼠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本宫?好,今天就把和她之间的孽缘断个干净!

九千院心中虽嗤之以鼻,但仍默许了这不祥之客的拜访,未以妖力驱赶。约
莫一个时辰之后,凤昭宫外响起了阵阵的惊慌喊叫。

「去去去!快滚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今天可是娘娘大寿之日!别来触霉头!」

尾玄国女狐们尖锐的怒骂此起彼落,来访众妖的嫌恶声亦是不绝于耳。

「不要紧,让她进来。」

九千院让她们吵了半天,这才笑道:「今天是本宫大寿之曰,来者不拒,再
说,你们也不敢真的去挡她吧?」

「可是……娘娘……」

领头的女狐不安道:「她会伤了宫里的摆设……」

「你听见本宫说什么了吧?」

九千院轻描淡写地道。

「是!」

领头女狐不再多说,「别挡了,让她进来!」

伴随着阵阵惊呼声,佝偻的黑色身影踩着凤昭宫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蚀出
一道又一道虚弱的薄印,缓缓进入了正殿,她周身的毒雾遮蔽了半边大门,连梁
柱上系着的精巧帘幕都被熏得萎缩干涸。

她怀中像是抱着什么东西,一袭黝黑的钢毛将她蜷缩的背影完全遮蔽,头压
得低低的,简直就像是怕被人见到自己的模样似的。

本来把正殿挤得水泄不通的众妖一见到黑影走进,不论知不知道她是谁,都
是面露厌恶,躲开毒雾,掩鼻快步而出,转眼之间,殿内空荡荡地只剩尾玄国众
女狐。

「嘶……嘶……」

黑色身影虚弱地喘着气,口中喷出的气体带着铁锈的颜色,身上滴下的汗水
在地上烧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任谁都看得出,此人浑身上下都是要命的剧毒。

从朱雀岩到凤昭宫这段路虽不长,但对长期蛰居地下的不祥之人来说,显然
十分吃力。

女狐们靠墙躲得远远的,同时用愤恨的眼神瞪着这名全身漆黑的妖女,无言
地责怪她玷污了九千院的大寿。

「……好久不见了,丧黑女。」

九千院缓缓开口,「什么风把你吹到本宫这儿来的?」

「啊……啊……」

听见九千院喊自己的名字,剧毒尸鼠抬起了头。

只见在黝黑钢毛之下,是一面无血气、瘦骨嶙峋的女妖,她眼眶泛黑,肤色
如腊,一对嘴唇呈现赭红色,有如龟裂的久旱大地。

她睁开细小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九千院背后的层层堆叠,有如万朵彩云的
卷卷金浪,高度几乎快顶到凤昭宫雕工精细的天花板。

整整一万条尾巴占据了高台后方的所有空间,就像是佛陀身后的智慧祥光一
样灿烂耀眼,令人本能地心生敬畏。

和九千院相比,丧黑女那如同惨遭炽阳照射的污石的身子,显得更加微薄了。
似是因为久居地底,忘了怎么说话,有好一会,丧黑女都只是让嘴唇上下蠕动,
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好……好久不见了……褐尾……」

最后,丧黑女才终于用颤抖的嗓音说,「恭喜……恭喜你……万年大寿……」

丧黑女的微弱嗓音被宽敞的正殿给吸收,除了九千院之外,旁人根本听不见。
「本宫早已抛弃俗名,别用那两个字称呼本宫。」

九千院冷冷道:「不过,本宫倒是没料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

「因……因为我……老身一直住在地下……」

丧黑女颤声回答,「而且……这件东西……很花工夫的……」

「这……这是……」

丧黑女用干瘪的手,把那团紧紧抱在胸口里的东西递了出去,「老身给你的
礼物……」

只见丧黑女掌心上捧着一叠整齐的漆黑衣裘,九千院一眼便看出那是丧黑女
用自身钢毛编织而成的。

(还以为这死耗子费这么大工夫从地底爬出来是要给本宫什么东西呢,竟然
是用她的毛发编成的衣服,野人献曝到这地步,也真是天下奇闻了。

「多谢你的费心,编这裘衣想必花了你不少力气吧。」

九千院淡淡道:「把东西交给那边的小孩就行了。」

「你……你不马上穿吗?」

岂料,丧黑女竟然如此问道。

「本宫日后如有需要,自然会取出再穿。」

九千院回答。

「不行,你得现在就穿上。」

丧黑女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这样道。

「你已经活了一万年,招引天地妒忌,假以时日,必有大难,老身的毛裘足
以防备世间一切灾噩,你现在赶快穿上吧。」

九千院一听,再也按捺不住,顿时勃然大怒,无形妖力一绽,顿时震得凤昭
宫梁柱动摇,「唧唧」作响,众女狐感应其怒气,个个吓得跪伏在地,寒毛倒竖。

丧黑女不知她这番话已经严重冒犯了九千院,也没感应到四周的剧烈变化,
还一派天真地望着高台上的万年大妖,只盼能见到自己的毛裘围绕在她雪白的双
肩上。

「臭耗子,本宫给你一点面子,你就骑到本王头上来了?」

九千院高声喝道,嗓音夹带无边妖力上冲九天,不但将凤昭宫顶上的夜云吹
得一干二净,就连朱雀岩上的众妖也被卷走了大半,侥幸没被吹走的妖怪都吓得
呼天喊地,口中连连呼颂九千院的名号,生怕是自己惹恼了这位妖界霸主。

「别以为你和本宫一样活了一万年,就可以对本宫如此无礼!万年来,本宫
潜心修行,励精图治,从无有一日松懈,才能有今日荣华。反观你这一万年来做
了什么?还不就是镇日巡徊于坟场墓地,以大啖尸首为乐?同样一万年,你的一
万年和本宫的一万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今日本宫收下你的礼物,但明日之后,若再让本宫听闻你和人吹嘘本王和
你乃系出同源云云,本宫必不饶你!」

九千院喝道。

语毕,凤昭宫内一片死寂,除了丧黑女的喘气声外,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你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丧黑女才哑着嗓子,颤声道:「你…你以为老身……是为了什
么……」

丧黑女惨白如蜡的脸孔开始浮现出不祥的赤黑色,紫得发亮的爪尖从五指末
稍探出,紧紧扣在那件黑裘上。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成就你的大业……老身何必忍受众人辱骂,过着这
种污秽下流的生活……」

丧黑女眼眶内阵阵泪光闪烁,「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吃尸肉吃到失心疯了吗?」

九千院听了更加不悦,「本宫的一切都是凭借自身努力而来,跟你这几百年
才出土一次的耗子有何关系?再胡言乱语,就算今日是喜日,本宫也不得不出手
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

突然间,丧黑女身躯摇晃,仰头大笑,但她闭着嘴巴,笑声全都含在喉咙里,
听起来格外诡异。

「褐尾,你大概觉得天下没有人能伤得到你吧?」

突然,丧黑女话锋一转,「要是老身说,我这条不中用的耗子可以伤到你呢?
——九千院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但脸上却是怒极反笑。

「哈哈哈!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敢小看本宫!」

「很好,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九千院脸上笑容消散,厉声道:「只要你能伤本宫一根汗毛,不但你对本宫
的诸多无礼全都一笔勾消,本宫更当场穿上那件耗子毛编的裘衣给你瞧瞧!」

「但是,要是你伤不了本宫……」

九千院往丧黑女身上一瞪,仅用视线便让她往后滚了两圈,久久站不起来,
其意不言而喻。

「好……好啊……」

丧黑女挣扎着爬回原地,「这是你说的……可别反悔了……」

与九千院的预料相反,丧黑女竟然答应了。

(这死耗子,看来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也罢,今天就让她吃点苦头,也不
用到取她性命的地步,断她手脚即可。

九千院已经记不起来上次受到皮肉之伤是几千年前的事,毕竟以她的妖力之
强,除非天上星宿下凡,地上断无人能伤她分毫,是以根本不把丧黑女放在眼里。
接着,在尾玄国众女狐惊愕的注视下,九千院递出几条尾巴,停在丧黑女面前。

「动手吧,让本宫瞧瞧你有何能耐?」

九千院冷笑。

丧黑女不答,趋上前去,握住其中一尾,恰好便是今年才生出的第一万条尾
巴。

只见她鼻吻忽地往前伸长,颈子以上变成了一颗头窄眼尖的耗子头,大嘴一
张,一口乱牙便往九千院的尾巴上猛力咬下。

四周的女狐们见状,均发出惊怒的喊叫声。

就在那一瞬间,九千院心头一冷,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作祟,想要把尾巴
抽回,但已经来不及了,丧黑女已经咬住了她的尾巴,只是碍于她的强大妖力,
尖牙并未咬穿皮肉。

过了一会,一道漆黑的恶气如丝如缕从丧黑女的尖牙里透了出来,渗进九千
院的毛皮之中。

九千院大惊失色,几乎同一时间,尾巴上的妖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
沿着脊髓逆流而上的恶寒,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冲进了她的心窝。

[这是……这是什么……为何本宫的妖力竟完全无法抵御?

丧黑女的尖牙这才剌进了九千院的尾巴里,锥心之痛立刻在九千院体内扩散
开来。

「啊啊啊啊!」

九千院在剧痛之下,余下的尾巴一扫,想要将丧黑女击飞,但却浑身都使不
上力。

丧黑女见状,下颚收紧,四肢着地,恢复鼠形,咬紧尾巴,往旁边翻了一个
筋斗,只听得阵阵筋脉断绝声,九千院的一条尾巴竟被硬生生地咬了下来。

鲜血飞溅,九千院回过神来,立刻运起全身妖力想要治愈伤口,但体内恶气
作祟,妖力触不及伤口,无法将出血止住。

「该死的……该死的畜生!你用诡计算计本宫!」

九千院大怒,背后的九千余尾一起晃动,无匹的妖力凝聚成雷,转眼就要轰
向尸屠鼠。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悸在九千院胸膛里响了起来,九千院只感到眼前黑血如泥扩散,将
视野都染成了紫色,骨髓深处更涌出一股难以压抑的饥渴,受到那股贪欲驱使,
她发现体内妖力正无视她的意志,朝着四周强索生气。

(糟了!)情急之下,九千院再也无法分心对付尸屠鼠,她双腿一盘,打成
莲花,强行凝聚心神,但已然迟了。

只见凤昭宫里辉煌的霞光迅速黯淡,墙边的众女狐一个个口吐白沫,四肢抽
搐,转眼皮干肉萎,一命呜呼。

「带着所有族人,立刻退出朱雀岩!」

九千院以念力高呼,「直到本宫说好之前,不准停下脚步!」

领头的女狐慌恐答应,领着众女头也不回地奔出凤昭宫。

阴暗的正殿里,只剩下衔着九千院尾巴的尸屠鼠,她不受九千院狂奔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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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你知道了吧……褐尾……」

尸屠鼠缓缓说:「若非老身这一万年来替你保管这个狰狞至极的恶性……你
岂能有今日?」

「你……你说什么……」

九千院怒目圆睁,完全不信尸屠鼠所言,「本宫的恶性?少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尸屠鼠回答,「否则以老身这等微薄妖力,别说是尾巴了,连你一根毛都咬
不掉……」

「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九千院根本听不见尸屠鼠的声音,她眢目欲裂,在怒火的催动下,体内凶狠
的恶气宛如脱缰野马,轰然朝四面八方奔去。

「轰隆隆」地,凤昭宫梁柱朽坏,砖瓦溃散,镶金贴玉的天花一块一块掉了
下来。

「老身走了……」

尸屠鼠道,转身欲离,「你好自为之,褐尾。」

「站住……给本宫站住!」

九千院怒道,但浑身妖力都拿去压抑体内的恶气,根本动弹不得,自然也无
法起身追赶。

衔着九千院的断尾,尸屠鼠往摇摇欲坠的大门奔去,身上已经不再散发毒雾。
正殿轰然倒垮,九千院只能恨恨地望着尸屠鼠的背影被木石掩埋,无计可施。
(不行,这样下去,别说妖界,恐怕连人间都会被本宫体内的恶气吞食殆尽!如
今之计,只能先暂以元神离脱之术,迫使肉身沉眠!

九千院低头下瞰,眼光透过崩落的地板,直达凤昭宫底下的朱雀岩。

(凤昭宫塌得正好,本宫索性就在朱雀岩上挖个大洞,以凤昭宫残壁为盖,
把肉身封进朱雀岩里,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将恶气影响的范围减少至方圆五里之
内……

(没想到……本宫竟在自己的万年大寿上沦落到这等地步……尸屠鼠……本
宫就算死了……也绝不放过你!

一边施行秘法,九千院胸中满是怨毒,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将这恶气驱离,
就算将天地都翻转过来,也要找出尸屠鼠,将她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在「轰隆轰隆」的岩石碎裂声中,雄伟的凤昭宫连同九千院的肉身,便这么
沉进了朱雀岩之内。

「九千院,我娘的骨灰……我不带着走,心里不放心。」

九千院听了,微微一笑,下颚一扬,吞油婆便捧着望云氏的骨灰坛来到邪犽
身旁。

「嘿嘿嘿,看不出你这毛头小鬼还挺孝顺的……」

吞油婆边笑,甲壳底下千万只细足一边抖动。

邪犽小心翼翼地从吞油婆干硬的手里接过母亲的骨灰坛,和九千院再次道谢。

「不用谢本宫,你们两人自己小心,那骨灰上的邪术未除,说不定还潜藏着
什么危险。」

九千院叮咛,「雾凌,路上要是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记着先让本宫知道。」

「是,小的谨遵娘娘吩咐。」

雾凌欠身道。

「那你们便去吧。」

九千院挥手道。

待雾凌和邪犽退出营帐之外,九千院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

「小姐,您怎么了?」

吞油婆诧异道。

「……没什么,只是那坛骨灰让本宫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东西……」

九千院眉头微蹙,「让他们把骨灰带走,实在不知是好是坏……」

按着自己的胸口,九千院又想起了九百年前的那场剧变。

「我说这镜泉国也太惨了吧,都飞了快一个时辰,竟然连个活人都没看到。」

雾凌叹道。

雾凌头上的外套被风吹得高高鼓起,邪犽抱着她的腰,双肩一边背着雾凌的
行李,一边背着母亲的骨灰。

在两人二十丈之下,是镜泉国干涸龟裂、毫无生气的荒凉大地。

「大概是因为外头的人一直在打仗吧,从我有记忆以来都是这样。」

邪犽道。「这想必都是那个叫明持王的家伙害的。」

雾凌不禁愠道:「这家伙真是罪该万死,不但害得国家荒芜,还用咒术害死
你的娘亲。」

「没错!我一定要把这畜生找出来,碎尸万段后,再让他变成幽鬼,永世不
得安宁,才能报我母亲的大仇!」

邪犽一听,立刻满腔怒火,口气激昂起来。

「我知道啦,你不要那么激动,这样我很难飞耶!」

雾凌连忙安抚。

「好……那我把这口气留到明持王面前再发。」

好不容易,邪犽这才平静下来。

飞着飞着,两人终于脱离了不周林外围的大荒漠,地上开始出现了绿意。
「怪了,怎么有股焦味?」

忽然,雾凌闻到一股异味。

「真的耶!」

邪犽亦奇道:「附近有人在放火吗?」

「邪犽!你的背上!」

由于焦味越来越浓,雾凌不禁低头一望,这才发现邪犽左肩的布囊竟然烧了
起来。

「什么?」

邪犽转头,见到背上闪烁着淡淡的蓝色磷火,不禁大吃一惊,「这是……鬼
火?」

就在两人惊讶时,幽幽磷火烧断了邪犽背上的布囊,一团黑球样的东西立刻
往下直坠,正是邪犽母亲的骨灰坛。

「娘的骨灰!」

邪犽大惊,不假细思,双手一松,跟着往下飞跃。

「邪犽!」

雾凌大惊,连忙改变方向,追在邪犽身后,「你这傻瓜!不会飞还往下跳!」

好不容易,雾凌赶在邪犽坠地前抓住了他的腰带,但邪犽却来不及抢回母亲
的骨灰坛。

只见在自己眼前两丈之处,骨灰坛「光当」一声,裂成无数碎片,漆黑的骨
灰跟着飞溅一地,和砂砾杂石混作一气,就算想捡也无从捡起。

「娘……娘……」

邪犽见状,心痛万分,两脚一落地,便跪在散落的骨灰旁,双眼一阵酸热,
「怎么会这样……」

「别伤心,邪犽。」

雾凌柔声安慰,「幸好我们离娘娘不远,把周围的土石全都带回去,请娘娘
将骨灰恢复原状就好了。」

「对……你说得没错……」

邪犽一听,用力揉了揉眼,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九千院神通广大,要把母
亲的骨灰从一地的砂石中分离出来,想必不成问题……

岂料,就在两人摊开布囊,准备收集土石时,竟吹起了一阵带着腥味的恶风,
当着邪犽的面把望云的骨灰从地上刮了起来。

「啊啊!啊啊!」

邪犽连忙伸手去抓,但风气无形,根本无法捉摸,「混帐!住手!这是我娘
的骨灰啊!」

一旁的雾凌见状,心中又惊又疑,诧异万分。

(这风怎么什么不刮,只刮邪犽母亲的骨灰?而且风中又带有恶臭,绝非自
然之气……

只见那股漆黑灰烬乘着风,卷成漩涡状,朝着西北方越行越远,却仍清晰可
见。

「姐姐!快!我们快追上去!」

邪犽气急败坏。

「邪犽,你等等,这风有问题,让我先和娘娘报告……」

「不行,它快不见了啊!雾凌姐姐!」

邪犽按捺不住,拔腿往前奔去。

「……抱着我吧,用跑的追不上的。」

雾凌无奈,只能重新披起外套,飞到邪犽身边。

抱着雾凌的腰,两人尾随腥风,一路朝西北飞翔。

转眼,已经是黄昏时分。

望云氏的骨灰在空中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一会东一会西,毫无定性地乱飘
乱卷,让带着邪犽的雾凌追得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额上也汗水淋漓。

(这……这风也未免太奇怪了吧!方向变换不定就算了,还老是飘在让我们
感觉追得上的地方……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姐姐……天快黑了!」

邪犽两眼紧盯着黑色漩涡的去向,不安道。

一旦天黑,骨灰融入夜色,就算雾凌和邪犽两人眼力再好,也很难从漆黑中
辨出骨灰方位,遑论继续追踪。

「我知道……可是……」

雾凌叹道,身上带着邪犽,实在是快不起来。

再追片刻,天际的红霞变成了紫色,又变成了蓝色。

(天快黑了……这样下去会跟丢的……

就在黑夜即将完全降临之前,两人所追逐的黑色漩涡产生了变化。

只见它猛然一转,迅疾无比地朝远处一座山头飞去。

由于黑色漩涡的速度突然加快,雾凌无法跟上,只能眼睁睁望着它消失在夜
云之下。

「啊……娘……」

邪犽哀叹。

既然已无法再追,两人随即降落地面,雾凌两脚一接触到实地,立刻累得浑
身一瘫,气喘吁吁。

「姐姐,辛苦你了。」

邪犽连忙从行囊中取出水来,递给雾凌。

「咕嘟……咕嘟……」

雾凌边喝,边道:「那风真是邪门,什么不吹,竟然就只吹你母亲的骨灰,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赶快跟娘娘报告比较好。」

「嗯……嗯……」

邪犽不置可否地点头答应,失去了母亲的骨灰,令他整个人魂不守舍,一点
精神也没有。

「邪犽……邪犽……」

休息半晌后,邪犽突然听见一道细微的呼唤,那嗓音他绝不会忘记的。

「娘!」

邪犽惊得跳了起来,环顾四周,昏暗中但见树影幢幢,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是娘的声音!」

「什么?」

雾凌大奇,「我什么都没听到耶!」

「是真的,娘在叫我!」

邪犽喊道:「你听,又在叫了!」

「邪犽……邪犽……」

然而,就算雾凌把两只银毛大耳挺得老高,还是听不见邪犽所说的声音。
「邪犽,我真的听不……」

「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话没说完,邪犽已经往幽暗的森林里拔腿冲去。「等等我啊!邪犽!」

雾凌无奈,只能再度起身追赶。

跟着望云氏断断续续的呼唤,邪犽在枝头间纵来跃去,一个劲地往前冲,雾
凌则缓缓飞在后头。

第二章弑天满

如此追追赶赶,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山头忽地浮出一道鲜明光晕,只见
在重重黑山围绕之下,中央的山巅顶上竟有座灯火通明的古寺。

「呜哇!」

邪犽猛然停下脚步,明明距离山顶古寺尚有约十里的路程,他却已经闻到了
人的味道:「臭死了!前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仔细一看,尽管早已入夜,参拜的信众依旧络绎不绝地沿着山径前进,举着
火把,黑压压的人头就像是海底的暗潮一般,绵延不断地朝山顶古寺涌去。

「天啊,好多人!镜泉国有这么多人吗?」

邪犽捏着鼻子喊道。

「真的,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这里却有这么多人,该不会镜泉国里的
人全都跑到这间庙里来了吧?」

雾凌落在邪犽身边,「邪犽,你还听得见你娘的声音吗?」

「啊!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好一阵子都没听到了耶!」

邪犽慌张起来,「娘!你在哪?」

「嘘,别嚷嚷。」

雾凌按住邪犽的嘴,「邪犽,你仔细看看,山上那座庙里可有什么奇妙之处?」

「嗯?」

邪犽凝神细看,只见在山寺那被火光照得闪闪发光的黝黑屋檐上,有一道细
微的幽蓝光柱,仗着夜色的掩护,就像是天女落下的织线,直通云霄,若非雾凌
提醒,他根本不会发现。

「你知道那条蓝色的线是什么吗?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光景。」

「那是……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有看过类似的东西。」

邪犽道:「我以前把自己的血浇在村人尸骨上的时候,也看过同样的光,只
是要小得多了,没像那座庙一样冲得那么高。」

「真的吗?」

雾凌奇道:「那这座庙果然有问题了,镜泉国荒废那么多年,这山寺看起来
却像新盖的一样,而且连晚上都有信徒参拜,相较外头的荒芜,这寺香火鼎盛得
令人难以相信。」

「唔……比起这个……我想先去找我娘的骨灰……」

邪犽却道。

「你这傻瓜!」

雾凌一恼,轻轻往邪犽的头上敲了一下,「我看方圆百里,没地方比这座庙
更可疑了,要是有人暗中夺取你娘的骨灰,八成就是在这座庙里。」

「什么!」

邪犽一听,怒道:「是庙里的和尚把我娘的骨灰偷走了?我现在就上去把那
些家伙全都宰了!」

拔腿欲奔。

「等等!」

雾凌连忙扯住邪犽衣领,「急什么,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要是你把人都
杀光,那我们要跟谁问明持王的下落?跟鬼吗?」

「对呀。」

岂料邪犽却道:「只要把我的血浇上去,让他们都变成幽鬼,要问什么都随
便你。」

「你……你少在那边鬼呀鬼的胡说八道!」

雾凌听得两耳发寒,连忙道:「我才不跟鬼打交道呢!反正没问过我,你不
准乱杀人啦!」

「喔……好吧……」

邪犽不愿惹雾凌生气,只好勉强答应。

「那我们打扮一下,装成信众的样子,先跟那些参拜的信徒打听些消息再说。」

雾凌道,领着邪犽往林间走去。

混在参拜的男女信众之中,雾凌举着火把,一边穿过杂乱的人群,一边拉着
邪犽的手快步前行。

「呜……臭死了……我的头好昏……」

戴着高帽,以黑纱遮面的邪犽哀号道。「嘘,再忍一会,就快到了!」

雾凌低声道。

「干嘛跟这些家伙混在一起啊?我们直接杀进去不就好了……」

邪犽嘴里嘀咕。

「才这样就被熏得七荤八素的傻瓜少多嘴。」

雾凌啐道:「要是按照你的作法,还来不及见到那个什么天满上人,我看那
座昭日寺就已经被你拆成废墟了。」

「变成废墟又不会怎么样……死人都能说话了……呜呜……」

邪犽作势欲喔。

「哇!别吐!要吐也别吐在我身上!」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两人健步如飞,以常人的四、五倍的速度,转眼
已经来到昭日寺山门的千台石阶之下。

只见许多衣着破烂、褐手赤足的男女拿着火把,吃力地踩着有如绝壁的陡峭
台阶,一步一攀地往上爬。

「这就是昭日寺……」

雾凌凝神细看,只见在千台石阶顶端立着一座高大门楼,匾额上以朱砂大书
「昭日寺」三字。

根据路上信徒所言,昭日寺中有一名为天满上人的高僧,法力高强,救苦救
难,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进入昭日寺中,毕身苦痛都将获得解脱,从此不受人
间诸般烦恼困扰。

对镜泉国内无数惨遭天灾人祸蹂躏的百姓而言,隐于深山的昭日寺可说是他
们唯一的希望,是以十数年来,前往参拜的人是前仆后继,不绝于途。

只是,虽然已有几千、几万人进入昭日寺参拜,却没有人从里头出来过。

(一听就知道这昭日寺有问题,怎么可能人会只进不出?

阵阵焚香从台阶上冉冉飘下,雾凌扯着邪犽三步并做一步,半飞半跃地往山
门门楼奔去。

「恭贺施主!得享大喜乐!大解脱!」

两人脚才刚跨出门楼,就听见十几名身着金黄袈裟的法僧齐声大喊。

门楼后是条一尘不染的干净石板道,通往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屋脊快有二
十丈高,铺着黑亮瓦片的五重檐下,各层戗脊犬牙交错,屋檐末端以粗大的铁链
与地面相连,每条铁链的孔眼上都吊着车轮大的灯笼,形成十数道光索,将门楼
后方的石板道映照得一片光亮。

(山顶上怎么会有这么雄伟的建筑?

「啊……善哉善哉!」

雾凌愣了愣,这才连忙恭身回礼。

「哇!这里是什么地方?明明天都黑了还这么亮!」

身后的邪犽不知为何,已经恢复了精神。

「哟,你头不晕啦?」

雾凌奇道。

「嗯,门楼后面一点人臭都没有,我舒服多了。」

邪犽回答。

「两位施主请往前,上人就在山谷对面等待两位。」

右首的法僧道。

「山谷对面?还要再穿过一座山谷?」

雾凌往正前方的宏伟大殿望去,迟疑了一会,才往前踏出步伐。

邪犽解下头顶的乌纱高帽,跟在雾凌身后,但走没几步,突然右手一挥,利
爪斜劈,将一名法僧拦腰截断。

「邪犽!」

雾凌大惊,相较之下,其余法僧见到同门被杀,却是毫无表情。「嗯……这
些家伙是什么东西啊?」

邪犽望着法僧在地上抽搐的尸体,奇道:「长得和人一模一样,可是却没有
半点人的味道。」

雾凌一听,这才回过神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法僧,发现他们身上一点生气也
无,活脱是群死人。

「他……他们是被邪法操纵的僵尸吗?」

雾凌内心一寒,挨到邪犽身旁,紧紧搂着他的手臂。

「姐姐,你是妖怪,怕僵尸干什么?」

邪犽笑道。

「少……少啰唆!」

雾凌脸上忽红忽白,「死了还能动,不觉得很恶心吗?」

「不会啊,死了还能动的东西比比皆是,又不仅限于僵尸。」

邪犽顺手又砍倒两人,连续三人被劈成两截,但余下的法僧们却依旧不为所
动。

「你看这些人根本无动于衷,这里一定有问题。」

雾凌不安道:「那个叫天满上人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赶快去把他抓
起来问问。」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直接杀进去就行了,姐姐就是爱拐弯抹角,说什么不
能乱杀生,结果庙里头都是死人。」

邪犽笑道,在死僧们的注视下,和雾凌两人一起走入正殿。

正殿之内点着无数高烛台,木板地被磨得光可鉴人,里头跪伏着几十名僧尼,
都是头抵着地面,天灵盖对着殿中神像,口中喃喃诵经,状甚诡异,邪犽杀了几
名,一样毫无反应,显然都是一群死人。

「怪了……这么多僵尸……这邪法施术者想必法力十分高强,怎么我们进来
这么久,都感觉不到有人在操纵这些僵尸?」

雾凌奇道。

「等我们把天满上人抓出来直接问他不就明白了。」

邪犽不以为意,在死僧的指引下,沿着阶梯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四周的气味为之一变,充满了血腥腐臭,雾凌和邪犽还来不及细
看,身周便银光闪烁,几十名手持利刃的死僧扑了上来。

「哼!」

雾凌指尖一捏,口中一吹,紫色的狐火如龙卷去,顿时将七、八名死僧烧成
灰烬。

另一边的邪犽利爪信手挥舞,将剩下的死僧切成一堆尸块,大脚一抬,全都
踢下楼去。

击退来犯的死僧,两人这才发现二楼地板上堆着一座又一座用尸体叠起来的
小山,处处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头颅滚来滚去。

「嗯,好臭,杀这么多人,也不整理一下。」

邪犽轻描淡写地道。

「天……天啊!」

雾凌惊道:「难怪这昭日寺有进无出,前来参拜的信徒全都被他们给杀了!」

「哈哈,难怪外头那些臭人说什么来这里可以解脱世间一切苦难了,全都死
光当然无苦无难。」

邪犽哈哈大笑。

「你少贫嘴,我们快点把那个叫天满的妖僧抓出来。」

雾凌啐道。

走在积满血垢、滑溜不堪的木板地上,两人往尸堆深处走去,这儿已无烛台
照明,走到一半,路被人以杂木堵塞,亦无窗户可引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上了三楼,远方开始传来令人毛骨惊然的低沉呻吟声,雾凌把邪犽的手臂搂
得更紧了。

再杀了一批死僧,两人拾阶而上,忽然眼前一亮,星月辉光从头顶毫无保留
地挥洒下来,将眼前的瓦片照映得有如黑珍珠般灿烂夺目,所在之处竟是座露天
平台,就隐藏在五重屋檐的脊柱之后,从庙宇正面是无法察觉的。

只见眼前是一座深不见底的险峻山谷,需两人才能环抱的粗大铁链生满了锈,
从平台下方的垂脊两侧各伸出四根,八道铁锁编丝成线缠成一道铁吊桥,穿过山
谷,连结到对面的山巅,在风声呼啸中微微晃动。

就在约半里远的山谷对面,有一座和邪犽两人目前所在几乎一模一样的雄伟
寺庙。

仔细一看,两侧寺庙面对山谷的部分都是透空的,虽然已用许多石木填补起
来,但横梁断面依旧清晰可见,显然这两座庙曾经是同一座建筑物。

「这昭日寺……简直就像是被山谷劈成两半嘛!」

雾凌大奇,往山谷底下望去。

只见在深不可测的黝黑深渊底部,散发着微弱的惨绿光晕。

「那是什么……我好像在哪看过……」

雾凌道。

「姐姐,铁锁桥上有人在动!」

此时,邪犽指着铁桥大喊。

雾凌凝神一看,只见三名手脚尽黑、穿着土黄色袈裟的僧人,背上各绑着一
只布袋,以难以形容的诡异姿态,像爬虫般在铁桥上半奔半爬。

「他们背上绑着的是……人吗?」

雾凌惊道,那布袋上的轮廓像是人形。

「嗯,是女人,有女人的臭味。」

邪犽吸了吸鼻子道。

「我们追上去,不能再让这些妖孽杀害无辜!」

雾凌道。

「唔……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差……」

邪犽对救人一事兴趣缺缺。

「邪犽,你忘了这些人可能是(……走你母亲骨灰的元凶吗?」

雾凌双手叉腰。「啊!对!这些该死的混帐王八蛋!」

邪犽一想起母亲骨灰的事,立刻怒火攻心,二话不说,踩着铁锁便往下飞奔。

雾凌苦笑,跟在邪犽身后,轻巧地沿着铁锁滑翔。

「给我站住!你们这群死秃驴!」

邪犽完全不惧铁锁下的万丈深渊,两脚一蹬,人高高弹起,宛如离弦之箭,
飞了十余丈远,刚好落在其中一名僧人的背上。

也不管布袋里头是什么东西,邪犽两手利爪穿肉贯骨,将怪僧连人同背上的
布袋一起刺穿,双手接着上下一分,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鲜血飞溅,布袋里滚
出一名女子的半边身躯,底下的僧人也被斜劈成两半,被邪犽随手扔下深谷。
「来者何人?」

余下两名僧人大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高声怒吼,原来他们不但手脚尽黑,
就连头脸也是黑得像煤炭一般,只有两只眼睛白晃晃的。

在咬洁月光之下,这两名像是黑炭削成的怪僧手脚干枯细长,四肢在铁桥上
滑动的模样就像是人形蜘蛛。

「你们才是什么人呢?」

雾凌落在邪犽身边,高声道:「那个叫天满的妖僧在哪里?你们和明持王有
什么关系?」

「无知丫头,我师尊高名岂可轻呼!天满尊师正在闭关修行,绝不能让尔等
下贱俗人扰其清修!」

两名怪僧齐声大喊,「纳命来!」

只见怪僧双手一抖,扯下彼此背上的布袋,用力朝邪犽两人掷来,邪犽闪也
不闪,双手利爪画出几道银光,将两只布袋斩成四截,只听见几道凄厉惨叫,鲜
血、五脏飞溅,布袋里的女子化作尸块,在铁锁桥上翻了几翻,滚入深谷之中。
「嗯?人呢?」

邪犽定睛一看,两名怪僧已不知去向。

「邪犽,在上面!」

雾凌指着夜空,喊道。

邪犽抬头一望,只见两名怪僧飞跃在十丈高空,黝黑的手脚几乎要与夜色合
而为一。

「哼,跳得高又怎么样,等你掉下来我还不是一爪一个。」

邪犽冷笑。

岂料两名怪僧在半空中一个筋斗,黑炭般的四肢竟陡然暴长,宛如枪矛般击
向邪犽。

邪犽轻易闪过,先踩住其中一人的左脚,再用两手抓住另一人的右手,用力
一拽,让两名怪僧在半空相撞。

当的一声,怪僧手脚还来不及收回,已经落到了铁锁桥上。

邪犽纵身飞跃,双脚踩在两名怪僧的胸膛上,左右手的利爪挥舞,将铁锁桥
刮得火星乱喷,两名怪僧随即身首异处。

两颗黝黑的头颅滚落深谷,留在铁锁桥上的身躯亦化为烟尘飞散,竟是一滴
血也没流。

「哼,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呢,根本不堪一击。」

邪犽冷笑。

一旁的雾凌望向彼岸的半座古寺,方才在山下见到的幽蓝光束便是透过古寺
屋脊,往天空射去。

在山下看不清楚,但现在距离不过百丈,就近一看,雾凌这才发现幽蓝光束
四周飘散着无数苍白幽魂,混在夜色之中,宛如一片片迎风飞舞的棉絮。

「小心点,邪犽。」

雾凌叮咛道:「我觉得这地方不寻常,前面可能还有凶险。」

「别怕,姐姐,不管有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让它们伤到你一根寒毛的。」

邪犽笑道。

「话是你说的,要是我少了一根毛,就唯你是问。」

雾凌亦笑道。

「小心!」

邪犽正欲继续说话,雾凌脸上笑容一僵,猛然将双指置于唇上,朝着邪犽吐
出一道狐火。

邪犽大惊,飞身闪避,百忙中转头一瞥,只见一颗黑色的球体闪过狐火,朝
着自己扑来。

邪犽本能地用利爪一挥,爪尖刺穿了黑色球体。

猛然间,一股有如病瘟的毒热顺着利爪流进邪犽体内,邪犽两眼一黑,胸口
一阵恶心,身体无力,笔直地摔回铁锁桥上。

「邪犽!你没事吧?」

雾凌见状大惊,连忙将邪犽搀起,「受伤了吗?」

「没……没事……」

邪犽喘了几口大气,感觉那令人作呕的毒热缓缓消退,定神往爪尖一看,这
才发现原来刚才扑向自己的竟是怪僧滚下深谷的头颅。

邪犽用力一挥,将头颅砸在铁锁桥上,怪僧头骨碎裂,脑子里钻出无数百足
爬虫,皆身长近尺,通体尽黑。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雾凌又惊愕又恶心,「还好你没被这玩意伤到。」

「……姐姐,刚才我们杀了三个和尚,」

邪犽缓缓起身,「应该还有两颗头才对。」

「嗯,你说得没错。」

雾凌点头,指尖轻触铁锁,邪犽随即感到一阵妖力奔过脚底,「就在我们正
下方!」

雾凌言犹在耳,已经有几十条细绳样的乌黑长鞭钻过铁桥锁眼,朝两人的手
脚、颈项卷来。

邪犽大喝一声,双手利爪狂舞,将来犯的黑鞭——斩断。

但斩的越多,邪犽胸口便越是恶心。

(可恶……这两个死秃驴的肉里该不会有毒吧?

「邪犽,让我来吧!」

眼见邪犽脚步逐渐虚浮,雾凌生怕他受了什么内伤,喊道。

头昏脑胀下,邪犽重重吁了一口气,往后一纵,雾凌随即口吐狐火,紫色的
火焰油光闪亮,又重又沉,透过铁桥锁眼往下延烧,一丛丛的黑鞭全都被烧成灰
烬。

从火势之中传出「喀嚓、喀嚓」的诡异声响,只见两颗人头的颈子上长着几
十只蟹足,口中生满螺动的虫尾,朝着雾凌爬来。

「哼!」

雾凌见状,再度以狐火焚之,但狐火烧得断人头口里不断生长的虫鞭,却烧
不坏人头。

「咦……这两个家伙……怎么不怕我的火呀?」

雾凌大惊。

邪犽见状,满脑昏沉,冲进狐火之中,一爪一个,将两颗人头斩断,大脚踢
下深谷。

在利爪将怪僧脑袋剖开的同时,邪犽两眼一黑,跌坐在铁桥上,险些滚落山
谷。

「邪犽!你怎么了?」

雾凌奔到邪犽身边,扑去他双肩的火苗,紧张地问道。「不……只是……」

邪犽喘道,额上冷汗如豆,「这些家伙的体内好像有毒……爪子砍断它们之
后……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它们连我的狐火都不怕,体内的毒性想必非同小可,说不定会危及性命。」

雾凌一听,脸色凝重地道:「我们还是先回娘娘身边吧,既然知道这个地方
有问题,日后再来不迟。」

「不……」

邪犽深呼吸了几次,感到体内的毒热缓缓消退,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
我已经好多了,偷走我娘骨灰的畜生就在眼前,我不能就这样退缩。

「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邪犽弹了起来,整个人活蹦乱跳。

「你可不要勉强,像刚才那些妖僧,接下来还不知会遇上几个,我看我们还
是先回去一趟的好……」

雾凌见状,仍旧十分担心。

「没关系啦!姐姐,那个叫天满的家伙一定就在前面那栋大屋子里,我们快
去把他抓出来吧!」

但邪犽救母心切,对雾凌的警告充耳不闻。

在邪犽的坚持下,雾凌无奈,只能跟着邪犽一起往铁锁桥的彼岸奔去。

进入山谷里侧的古寺后,邪犽和雾凌顺着长廊拾级而下,沿路又杀了四名怪
僧。

不知何故,雾凌的狐火虽足以焚去怪僧的四肢手足,却无法毁其头颅夺其性
命,只有邪犽的利爪才能将怪僧杀死。

因此,邪犽的体内如今又多了四人份的毒瘟,咒热在胸口聚积不散,两眼亦
是黑云笼罩,一呼吸就像有许多黏稠污血在心脏中打滚,难受至极。

「邪犽……你别逞强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请娘娘看看你的伤势吧。」

将邪犽的模样看在眼里,雾凌不安极了,停下脚步道。

在夹道的烛台火光下,两人脚底生出无数的飘忽黑影,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幽
幽摇曳。

「不……就快到了……」

邪犽脸色苍白,连踏出脚步都显吃力万分,「我娘的骨灰一定就在上面……
我刚才好像又听见她的声音了……」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继续往前,」

雾凌正色道:「假如那个天满真的抢走了你娘的骨灰,那你娘的声音恐怕只
是他引诱我们来到此地的手段,前头必有凶险,我们现在得赶快离……」

猛然间,脚底一阵「轰隆」声,四周地面崩落,无数黑手往两人卷来。邪犽
尚未恢复,反应不及,雾凌只能连忙喷出狐火。

但与方才所杀的怪僧不同,眼前的黑手竟不惧狐火焚烧,二穿过紫色烈焰,
卷住了雾凌的手脚。

「呀!」

雾凌惊叫一声,只见地板碎裂处黑雾冉冉渗露,鼻中只闻一股异味,初时甜
腻无比,但随即转为令人肠胃绞拧的恶臭。

那异味直冲脑门,雾凌禁受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雾凌!」

邪犽大惊,无奈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数长臂将雾凌拖入黑暗之中。

邪犽一个咬牙,不及细思,两脚一纵,从地板的裂缝处跳了下去。

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瘴气随即将邪犽笼罩,他双眼本能地在暗中见物,但这
瘴气却比夜色更黑,以至于他不但什么都看不见,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咚」的一声,邪犽掉落在地,闷热瘴气从四面八方,有如湿透的棉花一样
缠绕在身上。

「雾凌!姐姐!你在哪里?」

邪犽站起身来,焦急大喊,但嗓音却石沉大海,被四周的黑暗给吸收了。

咕噜……咕噜……

某种东西滑过邪犽的脚掌,从他身边蠕动而过。

邪犽大惊,右手利爪一劈,爪尖传来血肉断绝的触感,一股热液溅在脸上,
腥臭无比。

「可恶!你到底是谁?把雾凌放了!有胆子就冲着我来!」

邪犽怒不可遏,大吼道。、说也奇怪,坠入瘴气之后,原本有如淤泥般沉积
在邪犽胸口的瘟热,此时就像是被怒火给蒸融似的,化成了凝稠黑血,顺着脉搏
在邪犽的体内缓缓流动。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触在邪犽的体内静静地扩散开来,像是无数虫蚁咬鸣,
也像是无数细针灸剌,一点一滴透进全身血肉,浸润五脏六腑。

但邪犽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相反的,他发现自己神智清明了,身体又逐渐
充满了力气,而且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力量。

邪犽大口喘息,他浑身发热,整个人就像是落在沸腾的汤里,汗如雨下,但
这燥热却让他感到十分舒适,就像是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邪犽没有发现,不知从哪冒出的幽蓝火焰已经燃去了他的衣物,他赤裸肌肤
底下正透出晚霞一般的赤色光辉,甚至连头发也逐渐转成赭红。

突然间,邪犽能够看见了,浓厚的瘴气再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从轮廓看来,他所在之处过去可能是一座宽敞的佛堂,只是现在不论墙上、
地上,都铺满了狰狞的鲜红血肉,肉块连接成一大片的肉墙,一抽一抽地蠕动所
生热气与湿气让佛堂成了一座黏腻的肉室,简直就像是身陷于巨兽的腹中。自蠕
动的肉壁里埋着无数的女子,有长有幼,被阳物形状的粗长肉藤捆绑,肉藤末端
不知止歇地在这些女子的股间抽动着。

大量糨糊状的绿色黏液从女子们的口耳鼻眼,以及阴户、肛门中滴落,「啪
搭、啪搭」地落在地上,每一团都有巴掌大。每个人的腹部都隐隐闪耀着幽蓝鬼
光,有如灯火般点缀着偌大肉室。

邪犽视线匆匆一扫,乍看之下,女子的数量竟有数百之谱。

(这栋屋子上头喷出的鬼光,定是这些人造成的……不过她们为什么会身带
鬼光呢?

几名貌似有孕在身的女子扭动腰臀,会阴处裂开一道大口,紫色肉胎滚出,
其大无比,原来产下的竟不是胎儿,而是成人!

(那是……死人?

从女子双腿间坠地的男子,身上还包裹着一层肉膜,底下透出鬼光。

(这些女子……胎中怀鬼……再产为肉身吗?

正困惑着,邪犽的头顶传来一阵干哑的笑声。

「呵呵呵呵……你就是邪犽吗?」

邪犽仰头上望,只见眼前那高大佛像身上的肉藤缓缓褪去,露出佛首。但仔
细一看,那佛首并非以木石雕刻而成,而是一颗活生生的巨大头颅。

黏满污血的头颅须眉皆赤,头顶无发,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割。

邪犽目光往巨首旁边一瞥,赫然发现雾凌的双脚被肉藤吊起,头下脚上地挂
在巨首耳边。

「雾凌!」

邪犽纵身飞跃,朝巨首冲去。

「无知小辈!」

巨首喝道,同时上下左右无数肉藤往邪犽身上卷来。

邪犽利爪狂舞,但肉藤数量太多,双手劈砍不及,终于四肢被擒,动弹不得。
「呵呵呵呵……」

巨首见状,冷笑道:「从妖星降世,转眼已近二十年了,今日肉胎大成,梵
天招引之术终将功德圆满。」

「你……你是谁?」

被卷成肉球,半挂空中的邪犽,咬断口鼻附近的肉藤,高声怒道。

「小鬼,你不识贫僧,贫僧却在你出世前就识得你了。」

巨首回答,「贫僧法号天满,乃镜泉国护国法师,受陛下之命,特意在此将
你的肉身封闭。」

「镜泉国……护国法师?」

邪犽一听,炽盛怒火立刻涌上胸口,「你是明持王的手下!我要杀了你,再
杀了明持王!」

「愚蠢,明持王乃是尔父。」

天满斥道:「世上只有子为父亡,焉有逆子试父?何况你这具身躯本就是陛
下为了行梵天招引之术而生的,没有陛下,哪有今日的你?你的命本就属于陛下,
如今天命得以完全,你该欢欣受死才是,切莫如同那不孝女望云氏,擅自逃离,
还连累贫僧受陛下责难。」

「你……你说什么?」

尽管怒火攻心,邪犽却无法将天满的话抛诸耳后,「明持王那畜生……是我
爹?/ 」何止如此,陛下还是你这小耗子的祖爷呢!「

天满大笑,「因为望云氏可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啊!盖天下之间,唯有父女交
合产下的妖子,才有足够的邪气,能诱引妖星入居。」

邪犽一听,宛如青天霹雳,当场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明持王与望
云氏乱伦所生。

(难怪……不管我怎么问,娘她从来不说以前的事情……原来……娘竟是被
自己的生父给……]「嗯嗯……」

天满言毕,车轮大的混浊双眼挪到了一旁的雾凌身上,咧嘴笑道:「传说狐
媚一族之女,其阴乃天下至淫,凡人男子一旦以阳入之,均沉溺不得自拔,如此
天人美味,给你这小鬼实在是太过糟蹋。想贫僧这十几年来,日夜深耕,虽遍尝
国内女子膣肉,却从没体验过妖女滋味,晋见陛下之前,不妨好好品尝一番。」

邪犽回过神来,听见天满的淫秽之言,杀意暴起,一股强大热劲立即从骨髓
深处窜出。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邪犽大吼,嗓音如雷震天。

令人毛骨悚然的鲜红光芒从邪犽手脚各处绽放,天满的肉藤一被那红光照耀,
便立时萎缩成渺小毫毛。

一时间,天摇地晃,栋梁「吱吱」作响,覆盖佛堂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干涸脱
落,被埋在肉壁里的女子身躯也接二连三爆碎开来,一转眼,充满瘴气的肉室竟
成了遍布污秽血肉的老朽佛堂。

在佛堂的中心,强大的妖力有如旋风,从邪犽身上往四周刮散。

「什么?这小子身上……怎么会有这等无匹的妖力?」

天满大惊失色,眼见自己无法抵御,急忙用剩余的肉藤将脑袋绑起,从佛像
颈子上运下。

邪犽在空中踏出一步,好似那儿有肉眼看不见的地面,快步奔至雾凌身边,
将她横抱在怀中。

「站住,死秃驴。」

邪犽喝道,他横亘半空,赤发飞扬,周身被一轮红光笼罩,宛如星辰下凡,
两眼一瞪,将天满最后几根赖以逃命的肉藤也照成了灰。

「啊啊!施主大发慈悲!贫僧……贫僧只是遵照明持王陛下的指示罢了!」

失去肉藤这延长的手脚,天满无计可施,巨大的头颅半边陷入佛堂破烂的地
板,脸上表情又惊又窘。

「哦?是吗?」

邪犽冷笑,「那你告诉我,明持王那畜生在什么地方?」

「啊……这……」

天满犹豫半晌,邪犽遂再以红光照射,天满的巨大脑袋立刻散发出浓浓的毒
烟,越烧越小。

「啊啊啊!」

天满痛苦至极,「施主!陛下所在之处,贫僧也不甚清楚……」

「什么!」

邪犽大怒,便欲将天满碎尸万段。

「等等!虽然贫僧不清楚陛下所在,但有方法能找到陛下!」

天满慌忙大喊,「不瞒施主,二十年前,镜泉国都城长夏城便位于此处,但
于行梵天招引之术后,地脉大变,灵穴黄泉洞猛然下坠千百余丈,深入地底,贫
僧之昭日寺反而被拉抬至群山之间……」

「谁管你那么多!」

邪犽大怒,「告诉我怎么找明持王!」

「是是!」

天满满脸惊恐,血汗涔涔而落,「眼下昭日寺的深谷乃是长夏城沿地脉移动
的痕迹,施主只要沿着深谷进入地中,再顺着发光的鬼苔,便能顺利找到陛下及
长夏城之所在。」

「哦?这么简单?」

邪犽笑道:「很好,我知道了。」

「善哉善哉。」

天满见邪犽面露笑容,连忙又道:「望施主本慈悲之心,留贫僧一命,贫僧
日后必涌泉以……」

嗡的一声,邪犽的利爪一挥,爪尖散发出一道状似月牙的墨黑剑气,凡刻划
之处,不论血肉木石,尽皆化为煤灰。

「啊啊!施主!请大发慈悲啊!」

脑袋被削掉半块的天满哀号道。

「感觉很好吧?」

邪犽冷笑,「想必比女子阴肉的滋味更加美妙,别客气,你想吃多少就吃多
少。」

说完,邪犽爪尖轻点,墨黑剑气如露,一粒一粒穿过天满的头颅,一点一滴
地将他化为烟灰。

天满不停哀号求饶,但邪犽越见他痛苦,心中便越是畅快,砍得开心极了。
最后,天满被邪犽化得只剩一块脑髓,只有这块脑髓不受剑气影响。

邪犽哼了一声,抱着昏迷不醒的雾凌两脚落地,身子一弯,利爪刺过天满的
脑髓,将其瞬间化成腐肉,随手弃置。

从天满脑髓中,一股厚重不化的瘟毒流入邪犽体内,较之方才所杀的妖僧浓
烈上十数倍,但不同的是,现在的邪犽再也不以为奇了。

邪犽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抵挡,就让这股火辣毒热在体内周旋,散入血脉,
与自身筋肉结合。

一旦敞开心胸,那漆黑的毒热顿时化为美妙的酥麻,奔过四肢百骸,就像是
有无数女子用纤纤素手,若即若离地在身躯各处轻柔爱抚,令邪犽欲火填膺,兴
奋难耐。

双腿之间猛然燥热悸动,低头一看,只见他的男阳怒威高挺,顶着雾凌臀上
的衣物,紫深近黑的龟头肉冠伞张,马眼滴着淫汁,整根肉茎灼烫得有如烧红的
铁棒。

望向怀中昏迷的雾凌,感受她体内清新诱人的阴气,邪犽不禁忆起昨晚两人
在帐中云雨缠绵的美妙,更是难以把持。